作为神学家的牧师——Albert Mohler Jr.

今天在整理以前的资料时,无意中发现原来 5 年前开始翻译美南神学院院长 Albert Mohler 的这篇文章(看来那时已经注定要来这儿了^_^)。今天上网搜索了一下,发现这篇文章共分三次,于大约 11 年前发表。我当时连第一篇也没有翻完。今天就顺便把这篇好文翻完,与大家分享。

神学与教会的联系渐弱,变成与大学的联系更加紧密的学术训练,这种转变是近几个世纪以来最令人悲痛的发展。在早期教会乃至基督教历史的记录当中,教会最重要的神学家就是她的牧师,在十六世纪伟大的宗教改革时期也是如此。在教父时期,我们会将神学训练及神学研究工作与亚他那修、爱任纽及奥古斯丁联系在一起。类似的,宗教改革时期最伟大的神学家主要也是约翰加尔文和马丁路德之类的牧师。当然,他们所作的常常超出了普通牧师的职责范围,但是如果没有必不可少的神学研究,他们不可能想到牧师的角色。

神学作为学术训练的产生与现代大学的发展相一致。当然,神学是中世纪大学提供的三种主要训练之一。然而,只要中世纪的架构还是完整的,大学一直都还是直接服侍教会和她的牧师的。

现代研究型大学的兴起,导致神学研究变成一种仅为众多学科之中的学术训练——最后神学研究被重新定义为“宗教研究”,与教会的约束或关注相分离。在大部分的大学里面,把研究院从宗教中分离出来即意味着神学学术训练与基督教没有内在关联,更不用说基督教所宣告的核心真理。

这些变化对教会带来了很大的损害,将服侍从神学中抽离了出来,将讲道从教义抽离了出来,将基督徒关切从信仰中抽离了出来。许多时候,牧师的侍奉与严肃的教义内容再无任何瓜葛,许多牧师似乎与任何形式的神学呼召没有任何关联。

如果教会要维持神话语及福音的真实,所有这些情况都要逆转过来。除非牧师成为神学家,否则神学就会落入那些没有委身在地方教会,或者与地方教会几乎没有关联的人手中。

牧师的呼召

牧师的呼召本质上是神学性的。事实上牧师要成为神话语的教师和福音的教师,而不会是其他的。“牧师是非神学的职位”这个想法在新约里是无法想象的。

虽然这个真理在整本圣经中比较隐晦,然而这方面的强调可能在保罗写给提摩太的信中是最明显的。在这些信中,保罗明确了提摩太作为神学家的角色——明确了所有提摩太的同工领受同样的呼召。保罗劝勉提摩太以宣读、教导、劝勉以及研究圣经为念。所有的这些实质上都是神学性的。当保罗在信中吩咐提摩太的时候,意思就更清楚了:

“你从我听的那纯正话语的规模,要用在基督耶稣里的信心和爱心,常常守着。从前所交托你的善道,你要靠着那住在我们里面的圣灵,牢牢的守着。”(提后1:13-14)

提摩太要去教导那些能教导别人的人。

“你在许多见证人面前听见我所教训的,也要交托那忠心能教导别人的人。”(提后2:2)

当保罗完成提摩太后书的时候,他的关切到达最高点。他吩咐提摩太务要传道,并吩咐他要用百般的忍耐,各样的教训,责备人,警戒人,劝勉人。(提后4:2)为什么?

“因为时候要到,人必厌烦纯正的道理。耳朵发痒,就随从自己的情欲,增添好些师傅。并且掩耳不听真道,偏向荒渺的言语。”(提后4:3-4)

正如保罗清楚提出,牧养羊群的神学家发现错误的教导时,必须能够为信仰辩护,并且以神的话语来纠正错误。研究神学的呼召就是为着神的真理照看神的羊群。

很明显,这需要认真的、自觉的神学性的反省、研究以及思考。保罗写信给提多的时候,表达得非常清楚,他将监督或牧者的职责定义为一个这样的人:

“坚守所教真实的道理,就能将纯正的教训劝化人。又能把争辩的人驳倒了”(多1:9)。

在这节经文中,保罗同时确定了牧者-神学家呼召中辩护的一面。

事实上,牧者呼召没有哪一个方面不是深刻的、内在的、不可避免的神学性的。牧师在教牧辅导中遇到的问题没有一个不是带着具体的神学特征的。侍奉中没有一个主要的问题不是涉及到深层次的神学维度,以及审慎的神学应用。对会众的带领、喂养以及引导的神学性与任何其他工作能够想像得到的一样。

此外,传讲与教导神的话语从始自终都是神学性的。传道人扮演的是神奥秘事的管家角色,向会众解释最深刻最奥秘的真理。这份工作需要有对这些真理认识上的装备,才能成为日益长进的门徒,以及面对基督徒生活中对忠心的挑战。

传福音也是一个神学性的呼召,因为传福音的行动本身简单来说是陈明一个神学论据,目的是看到一个罪人接受主耶稣基督。要想成为一位忠心的福音使者,牧师必须首先明白福音,然后明白传福音这一呼召的本质。这其中的每一步,牧师不可避免地都在处理神学性的问题。

正如许多人观察到的,今天的牧师经常同时被太多的事情、从各个方向拉扯,于是这个神学性的工作经常在侍奉的各种压力中失落了。他们的侍奉常常不再是保罗吩咐提摩太持守的侍奉。侍奉趋向管理化的革命已经让牧师感觉更像是行政人员,而非神学家,他们甚至在转向神话语的奥秘真理及真理在日常生活中的应用之前,首先要处理各种组织理论。治疗性关怀(therapeutic concerns)文化的兴起意味着牧师和许多教会会友都相信牧职呼召最好被理解为“帮助人的专业”(helping profession)。牧师扮演的是治疗师的角色,神学常常被视为问题,而非解决问题的办法。

所有这些都是对新约所说的牧职呼召的背叛。这也是对使徒和圣经在牧师角色和责任方面教导的拒绝。今天的牧师必须要重新恢复牧职呼召的原本面目,欢欢喜喜地接受它内在的神学性。否则的话,牧师就只是一个没有福音和圣经真理的空壳教会的通信员、辅导师和经理。

牧职呼召本质上是神学性的。牧师是神话语的教师和福音的教师这个事实说明它只能是神学性的,不可能是别的。从新约圣经来看,牧师的职分是非神学性的这个概念是不可理解的。

牧师神学工作的管家职分需要对牧养的优先次序有清楚的了解,需要有一双牧师的耳朵,也需要对教会生活和基督徒门徒的神学维度小心注意。这对地方教会的事工来说必须是根基性的。教会事工必须建造在神学的根基之上。

基督徒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会将他们最基本的信念活出来。牧师的一个最基本的工作是喂养会众,帮助基督徒做神学思考,好叫他们展现出辨识力和真正的门徒身份。

所有这些都应当从牧师开始。传道人必须要将注意力、研究、时间、以及思考放在事工的神学维度上。一项根植于神话语的深奥真理的事工将会得到神学异象的充实、保护和专注。

牧师对神学工作的专注对地方教会中忠心的讲道、荣耀神的敬拜、以及有效的传福音是非常有必要的。这样的神学异象根植于神的真理以及有关神的真理之中。它是基督教神学的根基。

牧师必须要专注于神学训练。因此,牧师必须要培养一种能力,可以将神学中重要的和次要的区分开来。

我将这个过程称作神学分类。任何去过医院急诊室的人都知道,有一位初诊护士(triage nurse)通常会先对病人进行初诊,好知道哪些病人最需要立即就医。一位被枪击中的病人会比一位脚踝扭伤的病人优先得到就医的机会。这在医护上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如果没有按照这种优先次序来做的话反而是失职。

同样的,牧师必须要能够分辨神学重要性的不同层级。第一重要的教义是那些对基督教信仰最基本、最必不可少的。牧师要能够直觉性地发现教义上的妥协,比如基督的神、人二性,三一论,赎罪论,以及惟独因信称义。这些教义若被妥协,基督教的信仰就瓦解了。当一位牧师听到有人宣称基督的身体复活不是必要的教义时,他必须对此有本能的神学反应,知道对基督身体复活的拒绝就等同于对福音本身的拒绝。

第二重要的教义是那些对教会生活、地方教会的次序非常重要,但是它们本身并不定义福音。也就是说,一个人可以发现某人在这个层面的教义上是错误的,但是他仍然是一位信徒。然而,这些教义与教会的体制和事工的完成是有直接关联的。这方面的教义包括教会论,以及神学系统的架构(ecclesiology and the architecture of theological systems)。加尔文主义者和阿民念主义者可能在某些非常重要的教义上有分歧——或者至少可以说,对怎样最好地理解以及表达这些教义上有分歧。但是,双方都可以承认对方是真实的基督徒。同时,这些不同之处程度大到使双方无法在一个地方教会里面,在维持这种神学差异的情况下,同时运作。

第三重要的教义是那些用来做神学讨论和辩论可能会产生好果效,但是不会威胁到地方教会或者宗派内部团契的教义。在其他方面完全相同立场的基督徒可能对基督再来的时间、以及与基督再来的一系列的事情的次序有不同的看法。不过,这些争论,虽然出于圣经的教训以及与福音的关联是非常重要的,却不能成为基督徒分开的理由。

如果没有对优先次序的正确把握以及分辨力,会众会倾向于把每一个神学议题都当作可能导致冲突的议题,或者认为任何神学议题都不值得辩护,因为它们不可避免地带来冲突。

牧师在神学方面的专注会帮助他建立一个比较平衡的体系、一个更大的神学框架。同时,对事工的神学维度的关注也提醒牧师需要时刻保持警醒。

在基督教神学的历史关键时刻,正统和异端的区别可能仅仅是一个字,甚至一个音节。当亚流宣称说子在本质上是与父“相似”时,亚他那修明白整个福音都有被更改的危险。亚他那修忠心地带领教会明白,新约清楚地教导子与父在本质上是“相同”的。在希腊文,亚流所使用的词和亚他那修所使用的词只有一个音节之差。回过头来看时,我们发现主后 325 年的尼西亚会议中,福音在这个关键时刻得到辩护和定义。如果没有亚他那修兼具的牧师和神学家的角色,亚流的异端可能未经检验就广泛传播,对初期教会带来巨大伤害。

牧师的信念

作为一个神学家,牧师必须要因着他自己所教导的、所知道的、所肯定的、以及所相信的被人认识。教会的健康依赖于牧师们用深刻的圣经、神学信念来充满他们的会众。传递信念的工具便是传讲神的话语。

没有什么比传讲神的话语更加具有内在的神学性了。传道的事工是对圣经的神学性阐释。会众如果得到的是那些看起来是引自神的话语的模棱两可的“原则”,注定会落入灵性幼稚的光景,最终会在妥协、自满与各种灵性疾病中表现出来。

使徒保罗为何会用这样严肃的词语来命令提摩太传讲神的道:

“我在神面前,并在将来审判活人死人的基督耶稣面前,凭着他的显现和他的国度嘱咐你。务要传道。无论得时不得时,总要专心,并用百般的忍耐,各样的教训,责备人,警戒人,劝勉人”(提后 4:1-2)。

正如我们已经看到的,这段经文指向事工的不可避免的神学性特点。在前面的经文中,保罗明确地将这项神学性的事工与传道的任务关联起来,这传道的任务是牧师最高的呼召。正如马丁路德正确地坚信:圣道的传讲是教会的第一个标记。在哪里有圣道的传讲,就能在哪里找到教会。哪里没有圣道的传讲,那里就没有教会,不管其他人怎么说。

保罗确信圣经“都是神所默示的,于教训,督责,使人归正,教导人学义”(提后 3:16)。透过对神话语的传讲,会众得到直接来自圣经的神学教义的喂养。释经讲道是向会众传递圣经知识最有效的工具,因此将神的百姓带到更深的神学信念中。

换句话说,牧师对神学性讲道的信念成为向神百姓的心传递这些信念的基础。圣灵是传递的媒介。是祂打开人的心、眼、耳,使人听见、明白,并且接受神的话语。传道人的责任是清楚地、具体地、系统性、综合性地传讲圣经的信念;这些信念直接来自神的话语,牧师以此来建立基督教信仰和基督徒生活的圣经体系的框架。

牧师的认信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是基于一个前设,即牧职侍奉首先是根植于牧师自己的认信——牧师个人的神学信念。

忠心的牧师不是仅仅教导历史上被人相信,甚至现在仍然被忠心的基督徒相信的信息——他教导的是他自己本人所认信的。当牧师展现基督徒生活的神学异象时,这里没有神学上的分离,或者学术上的疏离。

所有真正的基督徒的讲道都是基于经验的讲道(experiential preaching),是由一个被深刻的神学激情、具体的神学信念、以及想到看到会众同享这些信念的渴望所占据人所传讲的。

忠心的讲道并不是传道人向会众陈列一套神学选项。牧师应当准备就绪,定义、辩护、并且阐明他自己的内心深处的信念;这些信念是从他严谨地研究神的话语,以及他对忠心教导会众的认识而产生的。

我们的牧师典范就是使徒保罗。保罗的个人见证与他自己的神学是交织在一起的。我们可以来看保罗回溯分析对他自己对人的义的追求与他大胆地拥抱福音;这福音是单单基于恩典。

保罗说:

“7 只是我先前以为与我有益的,我现在因基督都当作有损的。8 不但如此,我也将万事当作有损的,因我以认识我主基督耶稣为至宝。我为他已经丢弃万事,看作粪土,为要得着基督。9 并且得以在他里面,不是有自己因律法而得的义,乃是有信基督的义,就是因信神而来的义。10 使我认识基督,晓得他复活的大能,并且晓得和他一同受苦,效法他的死。11 或者我也得以从死里复活”(腓 3:7-11)。

换句话说,保罗并没有躲在自己大力教导的教义的学术疏离后面。他也没有把一系列的神学选项摆在腓立比的信徒面前[让他们自由选择]。他非常清楚地教导,为他的教训辩护,并且非常清楚地表明他拥抱这些教义,视之为他的生命和信仰。

当然,牧师认信基于经验的本质并不暗示神学的权威在个人的经验当中。恰恰相反,权威应当始终在神的话语当中。牧师神学呼召的经验性特点强调的是传道人是作为一位信徒,是在信心的圈子里面传道,而不仅仅是一位站在疏离的位置教导的教师。

牧师对他自己信仰的认信以及个人的榜样为牧职侍奉添加了权威性和真实性。没有这些,牧师听起来更像是一位神学咨询师,而不是一位忠心的牧者。会众必须要能够从牧师的生活和侍奉中观察这些真理,而不仅仅是看他们在讲台上教导。

说到底,每个忠心牧师的神学认信必须包括一个末世的确据,即神会保守祂的工作,直到末了。正如保罗所说,

“为这缘故,我也受这些苦难。然而我不以为耻。因为知道我所信的是谁,也深信他能保全我所交付他的,直到那日”(提后 1:12)。

说到底,每个传道人都领受与保罗交付给提摩太的一样的命令:

“13 你从我听的那纯正话语的规模,要用在基督耶稣里的信心和爱心,常常守着。14 从前所交托你的善道,你要靠着那住在我们里面的圣灵,牢牢的守着”(提后 1:13-14)。

换句话说,我们是纯正话语的管家、是教义珍宝的卫士;这是在我们被呼召成为牧师时所托付给我们的。牧师若不是神学家,也就不是牧师了。

 

原文共分三篇发表:

  1. The Pastor As Theologian, Part One

  2. The Pastor As Theologian, Part Two

  3. The Pastor As Theologian, Part Thr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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