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神学生众生相
来到神学院以前,没有想过跟日本人打交道。由于第二次世界大战,日本周边国家的百姓都对日本或多或少有些不好的情感。前几天提到来自新加坡的同学最终被呼召去日本宣教了近二十来年,虽然他的爷爷是被日本人杀害的。这是一个人被神的爱激励不但超越仇恨,而且还能去爱的例子。这也是我们当效法的榜样。
来到这里读神学的日本同学不多,但是每年似乎也有平均至少一个。我想说说对自己接触的日本同学的印象。几乎一个人一个样。
第一个是一个日本姑娘 H。她的姐姐在三一读书。她则来到哥顿来读。读完 M.Div 后,她又接着读了 Th.M,然后回去了。她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而且还会时常和来自韩国的同学凯几句韩语。她看起来很外向,和身边其他国家的同学都相处得很融洽,完全打破了我对日本人内敛的印象。她在 Park Street 聚会。有一次,教会的一位华人弟兄来访,要在这里住一夜,她问我是不是可以让他在我宿舍搭地铺过一夜。我自然乐意地答应。那一夜聊得挺 High,虽然具体聊些什么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这事就这样过去了。可是后来令人意外的是,她竟然送了一张 Gift Card。
第二个是另外一个更年长的女同学 Y(估计至少四五十岁)。她的故事最精彩,留到最后再讲。
第三个男同学 C,跟我是同一年过来的。他在日本已经读了 M.Div,现在过来是读 MABL(圣经语言文硕)。在我的眼中他是最典型的日本男性。印象中上课也从来不提问。你不主动找他说话,他也不会主动找任何同学说话。跟他说话时,他就微笑着简单地回答。有一次不知道是帮忙搬家具还是什么事,进到他的家里,立刻就发现家里整理得超级整洁。美国同学的家里其实也很整洁,但是最深刻的印象通常是 cozy。最精典的一件事情发生在中级希腊文的时候。那是我们来到这里的第二年的暑假。同年来的另外一位 Th.M 的韩国同学 S 也在一起上那门课。我们成了最好的朋友。(S 同学完全是个学霸。他的故事也可以写一大篇。)他当时提出说邀请几位同学一起组成一个小组来学习,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然后他就写信给我,还有那位日本的同学,我记得还有另外一位同学。中级希腊文是暑期密集课,我们隔天就见面。下一次见面的时候,我问那位韩国同学小组的情况。韩国同学说,他邀请那位日本同学一起加入小组,想不到那位同学回答说:No!而且没有给任何理由!我们的脑袋里除了问号之外,基本上就只有点点点了……
第四个也是位男同学 M。他也是在日本完成了一个学位过来读 MABL。他和前一位一样,讲话也很温柔。他微笑没有前一位多,却更加容易接近。问起他的学习、计划之类的,也可以聊好一会儿。他在这边读完了 MABL,就申请到了附近的 Brandais 读博去了。Brandais 是一所犹太人的私立大学,全美排名也是相当靠前。不过也是相当自由派的。那里的教授基本上都是接受底本假说的。这学期刚过来的时候,竟然意外地在校园里碰到了他们夫妻。问起他的情况,他说目前学习情况还不错,有些教授会尊重福音派学生对五经作者的认识,不过有时候还是会有些张力。他能做的就是尽量专注在语言学上,避免和教授们在信仰方面产生冲突。(我想这是所有福音派学生都很难避免的。如果去到自由派大学,基本上要么选择一个不涉及到信仰前设的问题,要么和教授产生冲突,要么接受教授的立场,要么幸运地碰到一位开放的自由派教授,完全尊重学生的信仰立场。当然,如果碰到能够找到福音派的教授,那是最幸福的。不过这样的教授不多。)
结婚后便没有了广交朋友的奢侈了。后来来的几位日本同学便基本上没有什么交集了。现在回过头来说说前面提到的 Y 同学。她的身上充满各种精彩。
刚来没多久,就注意到她几乎天天在 Great Room 或者图书馆里学习。后来几位华人学长们成立了晨更祷告会。我们的祷告会就在我宿舍出去的小 Chapel 里面。大部分时间,我们去的时候就看到 Y 同学睡在屏风后面。我们几位则不管她的存在,在屏风外面开始祷告会。我们的祷告会基本上成了她的闹钟。当我们祷告会结束,她也已经离开了。她可是有单身公寓的,但是为了省时间,就直接睡在 Chapel 里面了。
她的个性也是非常有意思的。有两个故事都是那位韩国的 S 同学告诉我的。Y 同学如果在图书馆学习,通常都会选择进门左前方的角落的位置。左后方有一台大型的打印机,供学生复印、扫描。有一次,那位 S 同学在机子上扫描。大概需要扫描的内容不少,他扫了好一会儿。然后那位日本的 Y 同学走过来问 S 同学:你什么时候可以扫描完呀?S 同学说还需要一会会儿了。然后她说:That’s too noisy!走掉。剩下 S 同学被雷在那里。
还有一件。Y 同学的梦想是去以色列的希伯来大学读博士。大概三年前,她准备结束在这边的学习,前往以色列。凑巧的是,她刚好住在 S 同学的对面(都是校内公寓)。S 同学发现她要离开去以色列了,就兴致勃勃地跑过去找她,对她说:嘿,你要去希伯来大学读书啊!我也很感兴趣,说不定哪天也会考虑那里。你能不能留个 Email 给我,我可以联系你!Y 回答说:No!S 同学再次被雷到!(S 同学真是可怜,老见他被日本同学残忍拒绝 -_-!! )
去年底我也毕业回国服侍了半年多。今年秋季我们回到这里继续读书。然后就听说 Y 同学回来了。后来真的碰到 Y 同学。我对她记忆犹新,她对我似曾相识。她大概是把我和 S 同学搞混了。经过澄清之后,终于可以继续交流了。这次回来,发现她虽然还保留着原来的特色,却又已经改变了许多。
我问起她过去这几年的经历。听了真是令人百感交集。希伯来大学允许学生要么用英语,要么用纯粹的希伯来语做博士研究。Y 同学坚决地选择了希伯来语。但是你想一个外国人要想用纯粹的希伯来语做研究是多么困难啊!你首先得非常熟悉现代希伯来语才行,因为所有的授课都是用希伯来语进行的。她说在那里看到不少韩国的学生也在那里学习(韩国神学生真是满天下啊!)。但是希伯来大学对学术一点都不放松。他们先要上现代希伯来语,通过了一定的等级之后才可以开始博士学位。很多人通不过,还没开始就得离开了。还有些人虽然通过了语言课,但是如果在一定的年限内完成不了学位,最后也一样得打包走人。Y 同学在那里辛苦地学习语言,通过了前面几级,但是还没有办法通过后面几级。她是借了朋友的钱出来读书的。她得读书,然后还债,然后继续读书。因为再也没钱了,她就不得不回到日本打工挣钱还债。还了债之后,她就又回到哥顿这边来完成她之前还没有结束的 MABL 学位。这就是她为什么在这里。
她说没有车,需要有人带她去更新驾照,购物。我们就带她去了。在路上,她就跟我们讲她的故事,然后诉说自己是多么辛苦。我问她为什么一定要去希伯来大学,为什么还非要用希伯来语,而不是用英语做博士研究呢?她说因为她是在以色列接受了福音,她对以色列,对希伯来语有特别的情感。她要想尽一切办法完成这个心愿。真是执着!
那天,她买了一条放饭盒的袋子。她说她周日就做一周的饭,然后每天带饭上来后就不下去了。因为上去下来太辛苦,太浪费时间了。然后她就说很羡慕我们结婚的,一人读书,一人做饭。真是心酸啊!
她这学期选了 Akkadian。教这门课的老师刚退休。学校请了我刚刚毕业的一位同学来教(这位同学在哈佛修的 Akkadian)。我也在他的课上旁听了几次。有一天,在教堂楼门口碰到她。她说:Martin,你为我祷告!我说什么事:她说:人老了,记忆太差了,Akkadian 单词都记不住了。不容易啊!
有一天在读书馆里面,她看到我,就过来问我。她说买了一台打印机,没有纸,问我 Staple 的纸的事情。我之前跟她说过(我也是一位弟兄告诉我的),去 Staple 网站上注册之后,Staple 会不时发广告过来。有时候会有一美分一包的纸(返现之后一美分。加税大概 50 美分左右。还是几乎等于白送了。)。我又重复了一遍。但是她说自己没有车不方便,问我有没有多余的,她可以向我买。我当时没听清楚,以为是她问我有没有去,我说没有。后来才搞清楚是她想直接从我这里买。我当然不会这样做生意。我说我回去看看,有多的话可以送你。
上一周是读书周,没有课。我们在家里学习,没有上去。这周有一天上去,我就顺便带了一包打印纸上去。发现她东西都在那里,人却不在,就把纸放在她桌子上,顺便留了一张纸条给她。想不到她晚上竟然联系了 Yoyo(我太太)。说非常感谢我们送的纸。她上周去了一趟日本,刚回来,给我们带了礼物!
今天早上,我坐在图书馆外面,她过一会儿也到图书馆学习来了。于是,就有了边上的这盒。她还特地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食物和调料教我怎么做。改变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