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 GCTS 的日子(六) – 加倍的挑战、加倍的恩典

      学校有一份推荐的道硕选课进度表,其中系统神学是放在第一年上的。但是我并没有采纳这个建议。一是想把系统神学建立在解经的基础上(后来明白其实系统神学和解经的关系也并非简单的基础和上层结构的关系)、二是怕自己英语不行,专业术语太多吃不消。

      第一个学期过了,英语也有了明显的提升,但是还是比较弱,而且对读神学这回事还是有点云里雾里。第二个学期的课有两门是在第一学期的基础上选的。一是希腊文 II,二是新约解经法。

      希腊文 II 无须多言,接着 I 是再自然不过了。不过根据 Mounce 的教材,希腊文 II 处理的是动词。各种变化形式令人眼花缭乱。个人感觉希腊文 II 的难度是 I 的两倍。不过收获也是颇为丰厚。虚拟语态、不定式、分词等概念从来就没有掌握过。自从修了希腊文 II 之后,这些概念就不再陌生了。英语语法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开始有能力使用分词、从句等来写复杂句了。

      新约解经最好是在希腊文 II 修完后再选。但是学校允许学生把它和希腊文 II 同时选。考虑到后面还要再修两门新约解经课和旧约从原文到原文解经的课程,我就把这门课也放在了第二学期来修。通常原文课和解经课是最费时间的课程。

      新约解经法选的是一位女教授。她的讲课方式并不吸引人,声音非常轻,一不小心,就想要打盹睡觉了。但是我非常喜欢她的教学法。她很用心在教学生,也对国际学生特别照顾。她把解经专文分成几个步骤,每个步骤写一篇小专文。以罗马书为例,她让我们写历史背景、书信的特点及大纲、然后从指定的经文中选一处,作经文鉴别、字词研究、句法结构及犹太历史-文化背景的作业。最后,她让我们把所有这些步骤都整合起来,写出一篇完整的专文。为些步骤都必须要自己独立完成。写完整篇专文后,她才让我们去参考罗马书的各种第二手参考资料(比如各种注释书),对这些第二手参考资料进行分析总结。

      [我当时选了一节有分词的经文,中途可把我着急坏了,因为分词在希腊文 II 中是比较后期才教的。在不知道分词是什么的情况下就要研究一节有分词的经文,总是感觉自己在处理一团迷雾。所以后来我就建议后来的人如果是这两门课同时修,最好不要选有分词的经文。]

      每一个作业,她都已经亲自写好了范文。在课堂上,她带我们一步一步来做。课后,让我们参考她自己写的范文来完成作业。

      学校一般分配给每位教授一个助教。她自己另外拿出奉献的钱,请了第二位学生作她的助教。通常,一位是英语是母语的人,可以在英语方面帮助学生;另一位是原文学得较好的学生(看起来她似乎特意想要找国际学生),在原文方面帮助学生。

      第二个学期,我的英语作业还是存在许多语法问题,还有很多是表达的不规范、不地道。新约解经课的老师给了很大的恩典。每一份作业,她都给出一个截止日期和恩典期。如果在截止日期前上交,她就保证一定改完、评分后返还给学生。学生根据她的评语继续完善这份作业。然后在下一个截止日期前把修改稿提交。她就会重新给学生评分。最高的那次才计入总分。如果学生是在恩典期提交了作业,则未必能保证有重新修改的机会。

      她对每个作业,都有一份评估表。她会在评估表的每项上面注明学生在相应的项目上是做得很糟糕,或者是做得很好。学生一看就知道自己的强项和劣势。

      这种模式对她自己来说,其实要占用她更多额外的时间。但是只有这样,学生才会有实质性的提升。如果没有第二次的机会,我想大部分的学生(包括我)看了老师的评语也不会去修改。而修改作业对我来说,是有很明显实质性的帮助的。我看到自己文章的不足之处在哪里,而且还会去修改这些不足之处。这样,学生既得到了提高,又得到了更高的分数。

      记得我当时写每一个作业的流程是这样的:1. 对照教授的范文写好文章,周末或者提前交给母语是英语的那位助教审阅(她不打分数的);2. 通常在周一可以收到助教返回的作业;3. 修改好助教标注的大大小小的问题(通常都是英语语法方面的问题),在截止日期前提交给教授作初次批改(如果是周四的课,通常是周四上课时交);4. 从教授那里得到批改后的作业,根据教授的评语进行修改,再次提交给助教审阅(这次基本上都是语法问题了);5. 从助教那里再次得到审阅后的作业,修改好语法问题后,将终稿提交给教授。——每一个作业,都是这样的几个来来回回。经过一个学期,既学会了如何写新约研究专文,又在写作方面得到了较大的提升(当然还是很弱的)。

      这位教授让我感觉到她有一颗慈母般的心肠。绝大部分老师都愿意帮助学生成长,但是愿意这样付代价来帮助学生的老师不多的。

      第三门,在一些学长的推荐下,选了教会历史 II。为什么不选 I 呢?因为秋季开的是 I,春季开的只有 II。两门课没有硬性要求先后次序。听说那位教会历史的教授非常 nice,而且快要退休了,怕以后没机会选了,于是就决定选了这门课。

      这位教授非常慈祥。他每堂课都是以朗读一篇祷文和祷告开始。他自己就是一个教会历史博物馆。学生有任何有关的问题,他都能侃侃而谈,娓娓道来。我最喜欢的是他关于教会复兴的课程。他从以西结书的枯骨复活开始,提出一个问题:复兴是可能的吗?然后,他说,复兴是可能的,因为这是神自己的心意,也是神自己的作为。接着他讲解了自宗教改革以来的几次复兴的模式。引用一些学者的对历次复兴运动的比较研究,他列出了每次复兴中必有的几个元素:悔改、研究并遵行神的话,以及信心合一的祷告。他还顺带处理了一个现代教会普遍存在的问题:有些基督徒并没有委身在一个教会,而是从这个教会“跳槽”到那个教会,然后又不满意,再“跳槽”到另一个教会。他说,如果复兴是可能的,那么,除非有神特别的带领,否则,我们就尽量留在原来的教会,求神在那里带来更新。

      他本人就是这个理念的实践者。他没有选择从 PCUSA 里退出,而是留在这个宗派里继续服侍,求神带来复兴。

      他的课程也很具有教牧性。期中考和期末考的模式差不多,都是先描绘一个实际的教会处境,然后要求学生从教会历史课上所学的内容进行回答。比如:某次聚会结束,有一个慕道友上前来向你表达了他心中的一些困惑,比如为什么今天教会会有这么多宗派,到底要待在哪个宗派里?你会怎样回答?

      从他的提问中就可以看出,他很希望看到学生们不要把教会历史仅仅当作知识而已,而是学会把这些应用到实际的教牧侍奉当中。

      他的考试也是允许学生先在指定的时间里用自己最擅长的语言答题。然后在接下来的 24 小时内把它翻译成英文。他说他可以读几种语言,但是有些语言读不了,所以只能要求学生把答卷翻译成英文。我第一次把中文和英文翻译都提交上去的时候,他在中文旁边标注:多美的语言!我发现,他允许学生这样做,其实也是在帮助学生作进一步的处境化。因为当我用中文答题的时候,我是在用中文作思考,我能想像的场景,也更有可能是中文的场景。这与我将来所要服侍的处境会更加接近。

      我从第一个学期起,就给自己定下一个规矩,每学期所选的课,都要至少去任课教授的办公室一趟,跟教授聊聊。记得找教会历史教授的那一天,我对他说,我注意到他似乎更看重教牧,而不是学术。他回答说:你不是不懂学术。我受过非常严格的训练。但是我现在已经老了。我希望我的学生能够把在课上所学到的更好地应用在教牧服侍当中。

      在他的身上我看到了敬虔和智慧。

      第二个学期的三门课每门都比第一学期的课要难。但是,竟然又顺利地度过了,并且每门课都有相当的收获。

      其实,我也可以有很多的批判。比如新约解经法教授的教学太不生动,教会历史的教授的课也常常让我睡着了。可是,如果我定睛在这些不足之处,又能学到多少东西呢?留下来的不过是失望的情绪而已。我感谢神,是祂让我在那些日子里,不受自己的批判倾向左右,反而能够从那些教授身上看到这些亮点。我感谢神让我遇到那位一丝不苟的希腊文教授,感谢神让他选择了 Mounce 的这本教材;感谢神让我看到新约教授的教学法,感谢神这位教授给我们安排那位助教;也感谢神透过教会历史的教授,让我看到教会的复兴史,让我看到教学与教牧服侍的紧密关系。我第二次产生一个想法:如果我走教会历史的路线,我希望可以成为像这位教会历史的教授一样。不过,我那时大概已经注定要走旧约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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